主题：国石评选：一块5年都没啃完的牛排

　　（收藏拍卖导报）市场化带来的好处就是任何评选活动、包括文化性质的评选，无一不沾上商业味，而一旦沾上金钱，即使是鸡肋也变成了一块香喷喷的牛排。 今年，较之国花、国树、国鸟的评选，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国石评选，在金秋的北京又掀起了新一轮的热潮。看一看参评国石产地的“竞选班底”：福建寿山石进京“赶考”，福建省副省长亲自带队；辽宁岫岩玉进京参评，也是由县长亲自出征。 如此高规格的评选活动让人不禁想起了北京申奥的瞬间。两个活动的影响力当然有着天壤之别，但想一想，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之前，没有哪个国家对于申办奥运会有着如此高的热情。但现在，举办奥运会所能带来的经济利益成了世界范围内各国争抢的一块“牛排”。面对“国石”评选这块“牛排”，操刀的手会切向何处？分割的仅仅是“国石”之名吗？评选所扯出的经济利益让“国石评选”产生出各种正反不同的命题。 评选标准难于操作 主持人：有数据表明，全世界大约有四分之一的国家都有自己的国石。于是有媒体和专家发出慨叹：中国的玉石文化已有7000多年的历史，中国自古有爱玉石、玩玉石、藏玉石的习俗，中国应该有自己的国石。 何谓国石？有一种解释：国石是对一个国家受普通大众普遍喜爱的宝玉石的尊称。而另有一个决定着候选众国石命运的标准：一是有深厚的文化底蕴；二是有经济开发价值。今天参与讨论的嘉宾如何看待这两种概念呢？ 路雪松：我很赞同后一个评价标准，国石要能够代表中华民族几千年的文化，当然就要求国石的文化渊源也要有相同的积淀。同时，国石又不能是世间只此一件的孤品，它的资源分布、开发要达到一定的标准。 比如美国的蓝宝石、英国的钻石、缅甸的红宝石、印度的珍珠等等，这些都是代表本国的国石，钻石代表圣洁和高贵,蓝宝石象征爱情,珍珠与印度人所信仰的佛教融为一体。世界给“国石”所代表的国家和文化标出了市场价格。有了市场，就有了需求，也就有了生产，能够利用国石推动地方经济当然是好事啦！ 林 勐：您这是在商言商。价值不菲甚至是天价的国石怎么能够使普通大众都能亲近。不能亲近，又谈何喜爱呢？就拿这一届的北京国际珠宝首饰展上的候选国石展览来说，一块寿山石雕要800多万元；一些玉雕标价十几万元至上百万元。这是普通收藏者能亲近的吗？ 乔国光：单听那价格，这哪里是普通的平民百姓能收藏得起的。如果国石是这样的让人可望而不可及，那么，国石到底代表了什么？前不久，北京某媒体的一篇文章里称：国石评选是富人们的游戏。这真是“一针见血”。 主持人：能够用固定的标准来评选国石吗？评选国石的标准能够代表全民的价值取向吗？类似的问题在1984年国花评选时就已经有人提出质疑。质疑之一：任何一种石头、花卉树木、飞禽当选国石、国花、国鸟，都带有浓重的地域性，比如寿山石，福建寿山石产地和搞收藏的人可能很熟悉，而北方人可能就很陌生；质疑之二：对于这样不可能找出让大多数人都接受的标准的“国”字号的评选，各候选石产地每年却拿出大量的精力来参选，为了什么？ 路雪松：中国地大物博，候选石种里，哪一个石种所代表的文化能覆盖全国？没有。但国石是一种文化的象征，所以不仅要取其广，而且还应重其意。 林 勐：如此说来，民间收藏者普遍认为和田玉应该是玉石收藏中的精品，而现在反而岫岩玉当选国石的呼声最高。有专家说：岫岩玉的玉石资源丰富，有极高的经济价值。这是在取其广，还是在取其意呢？ 乔国光：中国储量丰富的石头比比皆是，“取其广”恐怕更难评出孰为国石了。如此评下去，再评上个5年、10年的也还是拿不出个结果。 林 勐：据说“国石”评选最后结果可能明年就能得出。 乔国光：当年“国花”评选也是这样说，但结果是一评评了20多年，后来有人提出建议：同时推选梅花、牡丹为一国两花，这个折衷的办法还是没有让专家们意见统一，最后不了了之了。今年国石评选又进入临战状态，国花评选又被权威人士拿出来重提。看来，一些悬而未决的“国×”评选又要重新打鼓另开张了。 标准标志着权力 主持人：有媒体报道说：北京珠宝展期间，参展的岫岩玉商每天的进账“超过200万元”。原本是推选国石的一次盛会，却更像是一次有计划的促销行动。某候选国石产地的官员也说：评不评出结果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能通过国石评选，推动玉石产业的发展，在评选国石的5年间，中国玉石的价格一直在上涨。 乔国光：据我所知，一件七八厘米的岫玉花篮以2.8万元成交，而雕刻这件工艺品的岫玉原石的成本只需要800元就够了。里外里净赚2万多元。 近年来，候选国石产地都在加快当地玉石产业化进程，玉石加工的工艺水平也在大幅度提高，岫玉花篮能增值那么多，工艺起了决定作用。国石评选的结果现在看来已经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通过评选活动，逐渐认识了我国各地优秀的石种，了解了玉石工艺品的美。 路雪松：收藏者都知道，岫玉自身价值并不高，在市场上，有的岫玉挂件也就几块钱。而新疆和田玉的玉质是大家公认的好，和田玉本身就能体现出玉石的天然之美，而且近几年来，由于和田玉的玉石资源越来越少，它的稀缺性使其成为玉石之精品。美国比蓝宝石储量更丰富的石种一定很多，为什么首选蓝宝石作国石呢？ 林 勐：借国石评选使玉石产地富裕起来，这才是地方经济利益的小算盘。你想，一旦在一地形成卖方市场，那价格可就要由他说了算，他完全可以通过控制开采量，进而控制玉石的价格。而像评选国石这样的信息，很容易使价格倾向于某一类玉石。举全国之力而为一地甚至某个组织谋利，这代价是不是太高了。 乔国光：其实，爱好收藏的人，你喜欢寿山石、他喜欢和田玉，都是人们对玉石文化的认同和理解；收藏者并不会因为哪个是国石，就对它另眼相看。而那些展出的动辄几十、几百万元的石雕艺术品，只有人们手里有钱了，才可能欣赏并进而收藏它。而某一类玉石的开发程度和水平，也随行就市，并不一定非要评国石才能发展得更好。 主持人：一个牧羊人在路上捡到一个83.5克拉的钻石，当时他只觉着好看，相信定有人喜欢，英国人修克看到这块石头，便立刻确信为钻石，他把自己的全部家产——一辆篷车、10头牛和500只肥羊全部给了牧羊人，换来了那块石头。随后他以11200英镑将其卖出。这就是陈列在南非国会大厦的“南非之星”。自此以后，南非兴起了淘钻热潮，世界各地的淘钻者竞相来南非寻找财富。南非本来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型国家，因此才一跃而成为先进的工业国家。钻石拯救了南非，国石也能拯救谁吗？ 路雪松：福建寿山石的故乡在北峰，如今以寿山石文化为内容的寿山精品旅游线已经带动了岭头、日溪、鼓岭等乡镇的旅游业发展。去年，北峰的旅游总收入达到了1765万元。不仅如此，同样钟情于寿山石文化的台湾，其民间收藏的寿山石价值即达数十亿元。据福建的官员讲：通过评选国石，加强两地寿山石文化交流，其最终目的也是要形成以寿山石开发为核心的国际大市场。不仅仅是福建，辽宁岫岩县、新疆、内蒙古等地，也都有着以开发“国石”来发展经济的宏伟目标。 林 勐：看看吧，还是醉翁之意不在“评选国石”。国石该不该评？不是不能评，而是要由谁来评和是否有效率评的问题。是否有必要评选国石、国花、国鸟、国树，以及如何来评，还是应该将权力交给公众，由公众来广泛参与。 路雪松：不是没有这样的尝试。1986年评选国花时，曾经发动过群众投票，可结果十多亿公民，只收到15万选票。不知道现在评选国石，会有多少人投上可贵的一票。 乔国光：即使是区区15万张选票，也是公众的意愿。这说明公众对此类评选热情不高，也就是说，如此缺乏公众广泛参与的评选，其评选出的“国”字号能代表一个国家吗？ 林 勐：倒是有一句话用在此时很贴切：三流企业卖产品，二流企业卖技术，一流企业卖标准。“国×”的评选标准如何制定？为什么这样定？评选的程序如何？这些都以什么途径向社会公示？现在是“国×”评选的交战各方搞得一团火热，但公众对评选过程却一头雾水。 乔国光：这有什么关系呢？靠权力推行一种标准不是什么难事。标准是衡量别人的，别人的命运掌握在你手里，换了谁都会买账的。 公开名份而暗藏利益 主持人：近年来新出了个“会展经济”一词。据闻，博鳌亚洲经济论坛，不但让海南博鳌这座小城名声远扬，而且为论坛未来发展需要,海南省将继续投入近亿元，使博鳌小城的通信水平达到国际先进水平。为什么是博鳌，而不是其他城市？这恐怕就是一种幸运吧。那么，国石评选从40多个参选石种中仅选出6 个候选石，这也是幸运吗？ 乔国光：这幸运会是白给的吗？每年这些候选国石产地的政府都会精心准备一批候选国石精品进京参展，这都要花费很多的人力、物力。“国×”评选难道竟复杂到非要一次又一次地评下去才能评出结果吗？这重复的评选很显然是低效率甚至还可能是无效率的。但为什么呢？每一次评选，进京展览的场面是越搞越大，吸引来的人流、物流、资金是一块诱人的肥肉。这可能就是原因吧。 路雪松：谁会做赔本的买卖呢？有些候选国石地方政府组织个体玉石商参展，政府搭台，玉石商唱戏，政府花很少的钱就能够促进玉石产业的发展，这也无可厚非。 乔国光：可像新疆、内蒙古这样的不发达地区，玉石产业还没有发展起来，就只能由政府掏钱来参展。内蒙古巴林石每年的竞选费用是100多万元，5年下来是多少呢？这对于人均收入仅五六千元的巴林人来说，可是笔不小的数目。 林 勐：评选年复一年地进行，钱也一笔一笔地照花。为了什么？不为了争夺“国×”背后的经济利益，谁会舍得这样花钱。能够这样花钱的，一个理由就是花得值，今天花的，一旦被评为“国×”，得到的肯定会是几倍于、甚至十几倍于花费的；另一个理由就是花的不是自已的钱，否则谁受得了这样年复一年地毫无结果的评选，不计成本地投入，只为了一个无望的结果？ 主持人：1984年美国洛杉矶奥运会的首次商业运作实现了奥运史上的首次赢利，从那以后，各国都争相主办奥运会。各主办国从奥运会上的获利数以亿元计，据说仅2008年奥运会的会徽使用权出售收入就超过2亿美元。 还有一个例子在收藏界广为流传：福建寿山石与昌化黄石的“田黄”之争。福建寿山石中的“田黄”可谓印石中极品，自古就有“一两田黄三两金”的说法来表现田黄的珍贵。可近年来，浙江临安昌化又出了一种黄石酷似田黄，当地政府也想称“田黄”，于是引来福建寿山石的不满。浙江昌化也感到委屈，当年巴林石称“鸡血”时，昌化鸡血石也没表示不满呀！于是有人分析，当年经济不发达，无论哪一个石种都没有市场；可现在不同了，孰为“田黄”，意味着市场的价值不同，争夺“田黄”就是争夺市场。 路雪松：岫玉原石已从5年前的20元1公斤涨到了2000元1公斤，和田玉原石也已经卖到20万元。一旦谁评上了国石，自然水涨船高，国石评选这样的信息对于影响原石价格的走势无疑起着很重要的作用。 乔国光：收藏者还是更看重收藏品的历史文化价值。但原石价格的上涨肯定会影响到整个玉石加工领域。老的收藏品越来越少，新的现代工艺的玉石雕刻作品正逐渐进入收藏品市场，收藏者当然是收藏那些工艺制作水平高的艺术品，而一个石种即使一旦被炒起来，其原石价格上涨，但其制作工艺仍停留在很低的水平上，我想依然是有价无市。 林 勐：这是收藏者善意的想法。在国石评选过程中，利益的争夺可能会让人为的炒作使玉石的市场价格偏离其价值，或者是不能正确反映其市场价值。而这一场淘金热策划的利益各方对这种偏离是不负责任的。市场是只无形的手，最终的问题也是在市场中解决，可民间收藏者、玉石商人,还有更多的喜爱玉石文化的人，他们的利益与市场紧密相连，任何影响他们判断的信息都可能换算成他们交学费和打水漂的“血汗钱”，而让他们看不清的就是这一场热热闹闹的“国石评选”。 主持人：现在的玉石雕刻艺人们也在努力提高制作工艺。在国石评选的过程中，各地玉石加工业逐渐完善。福建全省就有近千家寿山石研究机构和工艺品厂，这其中大多是近5年新成立的。洪山铭是一位福建寿山石石雕艺师，他的儿子也子承父业精于雕刻。在福建、辽宁岫岩等地，像这样的雕刻世家越来越多。原先年轻人不愿意从事的职业现在却成了热门。有人说：这些都取决于经济发展的有效需求，并不见得是年复一年的国石评选就能起到这样的作用。不知这些“国”字号的评选是否还会继续热下去，在我国的民主建设进程日益加快的今天，“国×”的评选是否也应该更民主、更公开一些。